言小瑤找過雲致，她以為自己的情報做得很好的，手上還有四方通留給她的渠道，可是無論她怎麽找都找不到，在良東沒有雲致的一點消息，除了他背上了叛徒和細作的名字之外。言小瑤這個時候才驚覺，原來自己對雲致，從一開始就是一無所知。

言小瑤穿上披風，拿起手邊的一冊厚厚的賬本，低著頭在人群之間穿行。不知道為什麽，今年良東的冬天好像比去年還要冷上一些。言小瑤吸了吸鼻子，把帽子往下拉了一些，好遮住她有點泛紅的雙眼。到了酒樓，小二熱情招待著她進了雅房，言小瑤脫下披風，小二拿來小火爐，說堂主暫時有點急事，姑娘可能要再等一會兒。言小瑤看了看賬本笑著說，無礙的，這裏還暖和，我就在這裏歇一會兒。然後言小瑤覺得自己的喉嚨也點發幹，便輕輕咳了幾下，小二說要給她呈一壺潤喉茶上來，言小瑤點頭謝過。

要決定一個人是不是真正的細作，不可能只聽信一面之詞或是一封信，見不到人，就不能全信。這是言小瑤作為情報使深知的最基本的道理。但是她怎麽也沒有料到，為雲致的罪名提供佐證的，居然是自己的三弟。言小瑤看了看這間屋子裏的擺設，四角還是插著新鮮的紙條，也不知道這個時節，言凡是從哪裏搞來這些東西的，包括喜歡在屋子裏掛上一副黑白水墨畫以及放上一套精致的棋具，這些習慣都沒有改變。

言小瑤深吸一口氣，因為空氣比較寒冷，於是又咳出聲來。言小瑤撫了撫自己的心口，靠近了火爐，閑來無事用左手翻了翻賬本。言小瑤雖然對經商的事比較敏感，不過到現在還沒有自己動手做過這樣的賬冊，看起來還是細致有麻煩的活兒，言小瑤感嘆了一聲，隨後看見一個沒有錢貨交易，只有流出錢的一筆賬，還花了不少銀子。的確是不少，可能買下好幾百人的口糧還綽綽有餘。

言小瑤也沒有多想，隨手往後翻，直到言凡推門進來，抖了抖腳，呵著手，趕緊拖了披風湊到火爐跟前，有點嬉皮笑臉地喊著：“二姐，你今天怎麽有空來我這裏？”隨後，言凡的眼睛看到言小瑤手邊放著的賬本，於是挑了挑眉，驚訝道：“沒想到趙峰他們還挺快的嘛。所以重山是找了你過來跟我談？真是不肯吃虧。”“我不談，我只是來帶話的，你真不幹重山也不會求著你放手。”言小瑤答得滿不在乎。

言凡在言小瑤耳邊嘟囔的時候，小二敲門進來，給言小瑤把茶上好。

“喲，怎麽還咳上了？看起來趙府的被子是有點單薄啊，我四妹呢，她還好吧？”

言小瑤吹了吹熱氣喝了一口茶，覺得喉嚨確實舒服了一點後，放下茶盞白了言凡一眼：“我莞兒妹妹好得不得了，那趙峰把她當女兒養，能差到哪兒去？倒是苦了我這個當姐姐的，屋子裏的窗子都關不太嚴實。不過，需要你解釋一件事。”言小瑤話鋒一轉，用左手拿起那本賬冊，“這上面有一筆沒有接收人的賬目，這筆錢是給了誰，做了什麽事？”

言凡笑：“不是吧？你們重山這都要查？那直接把我帶過去就好了，反正裏面還有很多賬目是不應該寫名字的，趙峰他們應該也知道。”言凡說著，突然看著言小瑤的眼神微微一深，“該不是，言小瑤你自己要查？”

言小瑤揚了揚頭，笑著說當然不是，但是隨後無意識地用右手去提了茶壺，卻因為用力不穩而讓茶水蕩了出來，有一些濺到了言小瑤的手上，讓她趕緊放下了茶壺。言凡連忙起身湊過去問有沒有事，言小瑤沈默著搖了搖頭。言凡看著她現在的樣子，實在是不敢吧她跟當年那個驕傲得不行還飛漲跋扈的二小姐聯想在一起。言凡低著頭，問她：“你恨我吧？”

言小瑤把自己的手握著，輕輕吹著涼風，聽到這話，言小瑤抿了抿唇，像是下定決心一樣，問言凡道：“所以這上面的那筆錢，你給了久北的人……用來，買到了情報？”屋子裏一下子陷入沈默，言凡吸了一口氣，輕描淡寫地說道，“晚知道不如早知道。再說這個情報買得也不虧。”

“你真的這樣覺得麽？”言小瑤打斷他。

言凡就那樣看著言小瑤因為咳嗽而微微泛紅的眼睛，低著眼睛，突然勾起唇來說：“當然。”言凡拿起那本賬冊，翻到那一頁，“不要說是久北的人，單單是良東自己人，我就已經捐出去這個價錢的四五倍了，這點錢已經沒有什麽意義了，能用在這個地方，不是也很有用嗎？能清楚宿敵，何樂不為？而且我也沒有什麽好掩飾的，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把這個人的名字告訴你。”

沈默了很久，言小瑤終於開口問：“……叫什麽？”

“安陽。似乎，還跟雲致有種不尋常的關系，而且，”言凡指著自己的臉，“他們長得還很像呢。”

長得……像……言小瑤本來還有點期待的，但是聽完這句話，簡直是連最後一點希望都破滅了。所以雲致舍棄了這裏，是真的回到自己家裏去了，這麽多年一直在尋找的地方，言小瑤自己都還有些不敢相信。可這樣的話，那個叫安陽的卻是也不是什麽好人，出賣了情報給良東，把自己的人逼回去，或者，一開始就是要這樣把他逼回去？言小瑤開始胡思亂想，突然扯了一下言凡問：“可知道那個叫安陽的人現在在哪裏？怎麽找到他？”

言凡擺了擺手：“這種人無論是久北還是良東，可能都不會讓他活下去吧，怎麽可能把行蹤告訴我這種道路不幹凈的人，言小瑤，你想得太簡單了。再說，我手上又沒有什麽東西，你可是情報使，你去查查不就知道了？”言小瑤看著言凡一時語塞。雖說自己的是情報使，但是自己基本是個三腳貓的功夫，四方通那一套自己又學不會，就在這個位置上懸著。

“不過二姐，你真打算就這樣一直待在重山了？”言凡問，言小瑤其實並沒有聽清楚言凡問了什麽，只是習慣性地點了點頭。

言凡看著言小瑤的側臉，恍惚間問道：“話說言小瑤你今年貴庚啊？”

言小瑤被這個問題一楞，轉了轉眼珠子，慢慢回答到：“雙九年華……”

這不十八了嗎！？言凡有點不敢相信地無奈看著言小瑤，那個，二姐，你是不是該找個人家了啊？

言小瑤拍了言凡一掌：“是有人家啊，結果被你給弄沒了！現在你要你二姐跟誰重新開始啊？你二姐現在什麽都沒有誒，什麽都……”言小瑤開始樂呵呵地跟言凡嬉笑，但是越說就越是傷心難過，但是秉承著不能再弟弟面前軟弱的道理，言小瑤只是揉了揉鼻子，最後拍打了一下言凡，“臭小子！我不管這茬了，你自己去趙峰面前說去，順便去見見你四妹，她想你呢。”說完言小瑤揉了揉言凡的頭，拒絕了他的接送，自己一個人下了樓，雇了輛馬車。

顛簸的時候看見外面的小商販，言小瑤微微一笑，摸了摸自己頭上那一支鮮紅欲滴的梅花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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